【双花】应是同归如故（四）
那时候孙哲平的打星风格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位，很多为他量身定做的动作片产出时张佳乐由衷的感觉到自己是不是真的缺乏锻炼，亦或是不是应该扩充一下自己的戏路，演员就要有突破，而他也不能总是如此泛泛的把自己困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演着自己信手拈来的角色而不去尝试一些新的改变。可他也不敢贸然的把自己塑造的形象打破，诚然他已经过了给自己观众留下印象的年纪，但是定性的角色拍的太多说到底还是会有审美疲劳的。所以在征询了经纪人和公司的意见后，他决意尝试自己没有尝试过的古装片角色，当然也是咨询过孙哲平的意见的，这不算是什么小事，如果最后再告知这个人，那等待着张佳乐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狂风暴雨的抱怨。
“那你觉得就你这个身板，还能演征战沙场的将军？”电话那头的孙哲平正泡着澡，声音有些慵懒，“你也不怕掉下马来多丢人。”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大孙？”张佳乐把剧本往床上一摊坐了起来，“摔下马残疾了怎么办？我这一生可就毁了。”
“怕什么，我养你啊。”就在张佳乐为之一怔心里的甜还如同泉水般翻涌着，孙哲平又不紧不慢的补充到，“反正你身上的保险也多，肯定能拿好多意外伤害的险金的。”
“而且我也不差钱，肯定能给你治好。”
“我现在只想挂电话然后把你拉黑再也不见！”张佳乐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真的是没有良心！”
“我都要养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电话那头压着笑意，“放心你要是出事我绝对对你不离不弃的守在你的床边。”
“我可真的是谢谢你了。”张佳乐气的冷哼一声，“回去我就搬家，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人去楼空，再见吧孙哲平！”
“要搬家公司的电话吗？我发给你？”对面不怕死的又在火上浇了一勺热油，“不够箱子打包可以先用我的。”
结果回应孙哲平的是一连串挂断电话后的忙音。
他笑了笑没有选择回拨回去而是发了一条短信，“马上的戏一定要找专业的指导来教你，有什么别硬撑，及时给我打电话，顺便这边有你喜欢的松子糖，我已经给你发快递了，注意查收。”
张佳乐的短信很快发了回来，“我告诉你孙哲平别以为你这样的资本主义就能收买我，糖衣炮弹什么的省省吧我才不会上当！想让我原谅你，门都没有！”
“那你说加什么码才能让你给我开一扇窗呗？”他点开了购物APP打开购买纪录挑选着，果然三分钟之后张佳乐发来了一连串的清单。
没有什么是一个快递的零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寄几个。
不过后来的事让他们俩都有了“自己其实是个乌鸦嘴”的认知，张佳乐的戏开拍后去了C省某个著名景区取景，走之前还给孙哲平说“我会给你多拍照片的！要是你忙完了也能过来和我一起转转啊！听说最近正是季节。”
“张佳乐你首先是一个演员别总想着玩。”孙哲平拿着剧本教育了他一句，“拍戏才是首要的知道吗？”
“你还不放心我？”张佳乐收拾着行李，“论敬业这回事，我可不比你差！”
“那我就看你的表现了。”孙哲平没有和他纠结，“我要是忙完了就去看你，放心。”
毕竟两个人也是好久没见了，他还是有些想张佳乐的，或者说，很想也不为过。
那天孙哲平正在拍一场动作戏，警察追劫匪的戏码，开拍前还看着张佳乐发给他景区内的图片，他笑了笑回了句“我这要开场了等会聊。”就把手机递给了助理自己进了布景内。今天状态不错所以多拍了几条，等到休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看着对方有些戚戚不郁的神色，还关切的问了句怎么了，顺手想拿过手机对方却捏的紧不想递给他，他警觉的眯起了眼睛，音色有些冷，“出什么事了？放手。”
助理只能放开了手机，低下头声如蚊讷的说了句，“大事……”
孙哲平划开了手机，推送界面有一条关于地震的消息，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地点，是张佳乐所在的景区。
孙哲平的手一松杯子直接砸到了地上。
“订票。”他对助理说着一边拨通了张佳乐的电话，如同他意料之中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回应着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孙哲平只能通过新闻了解受灾区的动态，对面的助理一脸“就知道不能让你知道”的表情，还不忘了提醒“这还拍戏呢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啊……”
“我说订票！”孙哲平发了火，声音有些大引得周边的人都看向了这边，助理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说没事，还不忘了拿着手机查询着票务信息。
此时的孙哲平倒是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出事地点，他心里如同乱麻一般，解不开还越缠越紧，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要说张佳乐会出事这种话。好的不灵坏的灵，可他并不希望应验在张佳乐身上。
“当地机场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助理看着票务信息，“最近的也只有隔壁的M市了，真的要去吗？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你要我重复几遍？”孙哲平看着助理，盯得他有些发毛，只能老实的点了预定，然后看着孙哲平去给导演请假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个富家子弟的脾气，还真的是把控不住。
孙哲平的性子在场的人都了解，导演也没有为难他，说了句“早去早回”就批了他的假，让他离开了，谁都有执拗的时候，也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对于这件事孙哲平表示歉意但是不会悔改，在他心里对张佳乐说的演戏才是首位的理论真的要在他身上实现又变成了一条不存在的提议，对孙哲平来说，只有张佳乐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还关乎到性命的问题，他不可能把张佳乐置于那样一个境地里还什么都不做。
孙哲平也打听了当地的情况，通讯和交通已经中断完全没有办法把里面的消息传出来，其实他也明白助理说的有道理，这种情况只能束手无策干等。可是他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上飞机之前还在不厌其烦的打着张佳乐的电话，尽管换来的只能是那句冰冷的女声他也不愿意放弃，他一生中的执拗大概都用在张佳乐身上了。飞机在万米高空的云间穿梭，孙哲平的心也和人一样一直悬在空中不得安稳，他很多话还没说出口，比如张佳乐今天发微博的那张照片不是很好看，又不如他那里今天天气不错但是山里温度低要保暖，甚至那句埋藏在他心里的那句喜欢都未曾让那个人知晓，他怎么能就这么失去了张佳乐呢？
飞机一落地他就换上了载满物资的汽车向着目的地奔去，助理从不怀疑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些孙家做的起，不就是救灾的越野车吗？是辆也不是问题，不过这时候他是没有心情和孙哲平开这个玩笑的，也不敢。张佳乐之于他是逆鳞一般的存在，担心的人生死未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也不可能有心情谈论这种事。而他一个助理除了跟着自家艺人，别无选择，他要出什么事了，如何给百花交代？又如何给孙家交代？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孙哲平到达M市已经是夜里，此刻没有休息的还在赶路，助理劝他住一晚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助理递来的功能性饮料提着神，手中还不断的刷新着新闻想探寻到有用的讯息来。张佳乐失联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人没有看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下心来的。车载电台里也没有停息的在播报前方的状况，每每听到伤亡孙哲平的心都要狠狠的被撕扯一番，生怕张佳乐的名字会在上面。但是他又安慰自己，张佳乐这样让人不省心的，是要遗祸千年的，怎么样也不可能折损在这里。
一路上并不好走，入境援助的人很多，孙哲平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远光灯有些晃眼，他眯着眼睛感觉到有些酸涩，摸出包里的人工眼泪滴了两滴，这几天赶戏有些疲惫，原本还想过几天就来找张佳乐度个假，结果人是来了，就是事情不如原本想象的轻松。他看了看表又再次摸出手机打了张佳乐的电话，那边冰冷的机械音如期把他的希望打破，曾经的他也嫌弃过张佳乐有事没事就打个电话给他来诉苦，现在就有多希望那个电话号码再次响起，那个人说什么都好，哪怕只是无意义的抱怨，告诉他“孙哲平我好的很你是不是吓死了。”，嘲笑他也没有问题，他都能照单全收。
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哪怕是在失去的边缘，也明白了那个人之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地震前张佳乐还在想孙哲平答应过给他买的零食什么时候才能寄过来，虽然不用他念叨孙哲平也会满足他的日常需求，不过愿望总是需要被物流打败的，这会拍戏不在江浙沪朝发夕至的日常不平等的包邮地区，这会早上还有些凉意，他摸出了一颗姜丝梅出来喊着渐渐的生出了一些热意来，“还是肉好吃啊。”张佳乐想着，上次的灯影牛肉丝他可是天天在口袋里塞上几包的。
还没等他把梅子的核吐出来，突然一阵猛烈的晃动让他猝不及防，看着桌子上的茶杯摔落在了地板上，听着周围的人喊着地震了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助理拉着他就往外跑，好在他们在剧组化妆间，一栋小楼而已，要是在酒店的高层甚至来不及逃出升天，张佳乐还吐槽过现在住高层怕不是要备降落伞才能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逃离现场，然后孙哲平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跳伞逃生游戏玩多了？高层建筑这个高度怕不是你人落地了降落伞还没打开呢。”他对此也只能忿忿不平的表示不满却又不能反驳孙哲平说的不对。如今看着墙体在自己面前开裂，张佳乐第一次觉得离死亡可以这么近距离。然而这种情况下他第一反应是要保护好孙哲平之前给他买的零食，还不忘了自嘲一下事后一定会被孙哲平嘲笑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零食。
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还有事后的话，看着面前掉落下的混泥土块，张佳乐想，一定要告诉孙哲平，自己有多喜欢他，要不然自己的心意，连死都没有传达过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不过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再醒来，还有没有这样一个机会让自己表白心迹，是不是来年自己就只剩下一米见方的花岗岩墓地，每年的今天都会有人来献上一份他喜欢的矢车菊，如果下雨下雪亦或是逢年过节除了父母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当然这个有人他特指的一定是孙哲平，大概在追悼会上念悼词的时候孙哲平也只会说“张佳乐是我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相识多年同学同事，朋友知己，他都是最好的那个。”不过他并不想要这身份，兄弟他不稀罕啊，如果孙哲平的身份是未亡人，他一定会泉下有知高兴的……呃也不能高兴的揭棺而起吧。
都说人临死之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而真的等自己面对这个情况的间隙，反反复复的也不过是一个孙哲平而已。弥足珍贵的回忆，有他一个人足矣了。并不像是获奖感言般把每一个人都要提及到，才算是心满意足，这份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感情，他从来不曾后悔过。
孙哲平凌晨赶到了重灾区边缘，司机说再往前真的走不了了已经是戒严了，只能军用物资救急车辆才能通过，他这样的私人座驾只能被拦在外围。于是凌晨3点他没有犹豫的掏出手机开始疏通关系。孙哲平虽然不喜欢动用这层关系，但是为了张佳乐他也能把自己逼入这样一个别无选择的境地来。或者说没有人不喜欢权利，尤其是在自己遇到这种棘手而又束手无策的事情时，既然有能迎刃而解的手段，又是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做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就是对面接电话的那个人可能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候一下孙哲平，大晚上的凌晨上哪去给他办通行证明去？而且还是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的位置，这不是为难人吗？然而和他孙大爷是不能讲道理的，尤其是关乎他那位搭档的事，孙哲平那里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好说歹说让他先休息一晚，“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找人盖章是不是？总得等天亮了才能有人办公吧？那边重灾区有人，我能这边不一样啊，可没收到通知要二十四小时待命。”孙哲平看了看表大概觉得说的是有道理，而且手机也快要没电了，这才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同意了自家表哥的请求。
“我最多等到8点。”孙哲平还不忘了下最后的通牒，“要是迟了，你知道我什么脾气，回去可就不好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天一亮就去办这个事！”对方躲避瘟神一般的挂了电话，尽管知道他和张佳乐关系不错，但也犯不着上赶着去找人吧？地震灾区多危险他们心里都清楚，余震频发的阶段根本不适合孙哲平这样没有专业知识的人去参与，不顾就算说的再多，孙哲平也不会听劝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夜里有些凉意，周边的宾馆基本已经没有空房了，助理好不容易找了一间让孙哲平好好休息一下，在对方拒绝后又不辞艰辛的规劝他，“你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恶劣的情况，这可能是你睡床的最后一夜了，谁知道后面能不能合眼都是个问题，这时候坚持一点意义都没有知道吗？别张佳乐没找到你先垮了！”
孙哲平难得被劝服了一次，长时间赶路和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也不是神仙自然是会累的，想了想还是顺从了助理的安排，洗了澡上了床，也没有觉得有多放松，一整夜都是半梦半醒之间的不安稳，梦见张佳乐在埋怨他为什么这种时候最需要他，他偏偏还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孙哲平一下就被惊醒了，拿过手机看表也不过6点，天还刚蒙蒙亮，再躺下也睡不着了，拿过电话拨打了那串数字，冰冷的女声倒是很好的激励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达到张佳乐所在的位置。孙哲平庆幸张佳乐发的微博带有定位，不用让他费心寻找目的地。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动能不能换来想要的结果，不过不管张佳乐最后到底能不能平安回到他身边，他都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在他最后通牒的时间前终于拿到了他想要的通行证的扫描件，助理给他打印了出来然后他们的车辆顺利的进入了灾区，孙哲平拿着导航定位仪寻找着能通往景区的路，是不是自己还能感受到一阵震动，看着周围的山体滑落不禁心惊胆战。前方发回的报道看来，景区已经完全被毁了，这里作为自然保护的景区，可能是人类历史上都不能被抹除的灾难，不过比起再也看不到的景致，孙哲平还是更担心张佳乐的安危。他想起小说里的桥段，皇上对着太医说“你要是治不好她朕就让你们一整个太医院陪葬！”孙哲平难得的笑了笑，这种玛丽苏桥段要是在自己身上演绎出来要多为何有多违和，当然了，他也得先找的到张佳乐才行。毕竟少了一个“女主角”，这独角戏是唱不下去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很远，为了确保救急通行道路被清理出来越往深处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孙哲平那颗原本就没有放下的心再次被吊升在了嗓子眼里，此时张佳乐失踪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已经杳无音信一天的他还好不好有没有事，孙哲平一无所知。如果是曾经自己的玩笑而造就了如今的结局，孙哲平想自己一定会穿越回去掐死那个乌鸦嘴的自己。景区就在眼前，而他也打听了清楚剧组所在的位置。再往前不能再开车了，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工具准备徒步进去，看着面前的废墟他不知道什么心情，周围的救援队也在忙碌着，他首先去确认了死亡名单上有没有张佳乐的名字，并没有那熟悉的三个字，之后又去看了那些辨认不出身份的尸体，不过助理安慰他，“张佳乐再怎么说是个公众人物，他还是很好辨认的，再者剧组的人员都不在里面，你放心。”
孙哲平点了点头，他不能干预救援队的工作，张佳乐失踪的片区比较靠里面，不是他能决定的顺序，他向着张佳乐最后发微博的方位走去，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何况这周围尽是坍塌的现场，他也没办法准确的知道哪一片废墟下面会有张佳乐。
他揉了揉额头，打起精神跟在救援队后面向里进发着，看着被抬走的伤员也不忘了多看一眼是不是张佳乐，助理也挺佩服他的，在心里想孙哲平真的是个爷们，换了他可能是真的不敢掀开白布看看担架上面的人，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张脸。
面前是似乎是一栋小楼的废墟，孙哲平还能看得出表面的红色的漆和一些爬山虎的枝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片残垣之下有他想要的东西，莫名的预感让他心多了一份悸动，看着救援部队清理着上层的废墟，他也向中间靠近了一些时刻关注着有没有生命的迹象。
“队长！”东南方突然听到人的呼喊，“这里有生命迹象！请求救援！”孙哲平就看着眼前的人都赶往了所在的方位，他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看着混泥土块被清理开，又切割出了一个豁口，才勉强让人进去，孙哲平目不转睛的盯着救援人员的动作，等到那个被破开的洞中伸出了一只手时，他就不顾助理在后面的劝阻声冲上了前去。
那节手腕上的红绳，是他给张佳乐系上去的，从灵隐寺求回来的，他不会认错。
一定是张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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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