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萧萧纾语暖流年（六）
事实上直到两个人下到了地下停车库上车之前黄少天都难得的保持着缄默。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在外人面前都可以毫无顾忌是口若悬河，却唯独在面对喻文州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一贯都难得出现的，退缩与沉默。非要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那也只能是近乡情怯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和普通朋友之间的态度肯定是不同的，在喻文州面前他那些放不开都只能归结于他不想把自己过于奔放的一面展现出来，又或者说这种惺惺作态和故作矜持只是他黄少天为了追求一个人做出的假象。虽然他也明白喻文州这个人，向来把事情都看的通透，例如他在饮食方面的一些习性，就算他不直说，喻文州也能分析到位记在心里，譬如他不喜欢的胡萝卜和秋葵，那这两样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之上，也许一开始只是黄少天顺嘴一提，也有可能是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透露出了自己的喜好，总之不是专门指出来的一项，都能一一被归档记载到两人共同的档案里去。这也是他迷恋喻文州的原因之一，这个人太懂自己，举手投足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黄少天想，或许未来能有条件更好的人，但绝对不会再有一个人，能比喻文州更加适合他。所有的缝隙棱角都能那样严丝合缝并且贴合着自己的刚刚好，他相信这世上都寻不到另一个了。感情这回事他虽然不是个中高手，但凡看到那些老生常谈的前段时也必定会补上一句一见钟情不存在的根本不值得信赖这样的观点。他自己不怎么看这样的电视剧，方锐倒是喜欢，当红的剧集没有他不知道的，所以也就会拉着黄少天一起看还会聊聊剧情什么的，黄少天虽然不感冒，但是看在两个人的关系上也不好拂了方锐的面子，评头论足一番之后还是保持着自己最初的观念，“真的，我只想说两个字，扯淡！”
“戏剧源于生活你不知道吗？”方锐到底继续扯着风琴鱿鱼塞进嘴里说的有些含糊不清，“你难道没有体会到这其中的生活气息吗？”
“我觉得生活中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性，我求求你自己被荼毒就算了，别抓上我好吗？”黄少天一副求饶的姿势，“这样的玛丽苏和阿宝色画面，我宁愿多去看几张报表！”
“哇你没良心！”方锐抓起一张餐巾纸努力的擒出了两滴眼泪挂在眼眶里，“黄少天你当初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一点都不宠我了，不再包容我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公主了？”
黄少天立马向后撤了一尺，生怕方锐的戏精病毒传染给他，然后顺手就拿过一个靠垫砸了过去，“你被附体了吗方锐？我那个糙汉子同学呢你谁啊？赶快的把他还回来，要不小爷要亲自做法驱鬼了！”
“要不我去找林敬言？我觉得你是他最爱的小公主，我可和你清清白白毫无苟且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你要知道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说着还伸出了手指对着方锐比划着。
不过这出情景剧到底没有演到个结尾就因为林敬言三个字打破了方锐的戏精模式，然后叫嚣着再提那三个字就翻脸之类的话。
只可惜现在正是两个人的冷战期，黄少天看了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久不曾联系过。天大的事也不过睡一觉起来就忘了，男生之间从来不像女生之间那样记仇，也可能是他最近专心致志攻略喻文州，从而忽略了自己这个损友的存在，也不知道方锐会不会因此记恨他，毕竟事关林敬言，方锐这个人就能推翻了自己的所有原则。如今黄少天更是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难说会不会把两人友谊的小船给沉了。
“想什么呢？”见他不说话喻文州看了他一眼，夜间的道路上很少有车辆的往来了，路灯下的影子拉长变窄反复循环着，他看不清黄少天眼睑下的情绪，“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没什么。”黄少天有些尴尬的回过神来，“可能是加完班有些懵，加上吃饱了，你知道的，吃饱了就想睡觉么。”
“恩，饱暖思淫欲，我理解。”喻文州轻笑了一下，黄少天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歧义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喻文州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的？”
“我这不叫贫，是看你兴致不高，活跃一下气氛。”喻文州说的一本正经，黄少天姑且也就相信了他不是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
“有什么好活跃的，现在都大半夜的了。”黄少天摆了摆手，“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大的人了，出门去夜店都得贴着风湿膏药穿着秋裤的，谁的水杯里还不得放上两粒枸杞了？要不能敢说自己是真的养生？”
“原来，少天还有时间去夜店？”喻文州的声音抬高了不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也难怪，对这些事这么了解呢。”
“喂你别污蔑人，我还不能听说的吗？”黄少天嘟囔着，“你看看我简直要一天到晚的住在办公室了还夜店呢，这么久了最近去酒吧还是和你去蓝雨的那回，我可是个老实人好吗？毕竟我要时常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那么多报表等着我去看呢，错一个小数点那可是一位数啊！”
“那要是困了你就睡会？”喻文州也没有想真的和他抬杠，“还有段距离呢，你也别硬撑着。”
“没事，这不是和你讲着话就精神了么。”他支着头看着喻文州干净光滑的侧脸，“瞌睡虫也是有活动周期规律的。”
“这就是你早晨赖床想睡回笼觉的理由？”喻文州随口就揭了他的短，“每天早上濒临迟到饭都吃的狼吞虎咽的人不是你？”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人道啊！”黄少天伸出手轻拍了他一下，到底不敢胡闹，“说好的要喊我起床的呢？结果根本就没有坚持下来啊！”
“我以为少天只是需要我那一天呢。”喻文州也不恼怒，“既然每天都要喊，我看不如我住你隔壁算了，还有空房吗？直接按门铃喊你起床。”
“那怎么不说我睡主卧你睡次卧，我不起床你就掀我被子呢！”黄少天一时最快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之后才下意识的咬了咬舌头在心里说了声糟糕。
他不是有意的，这算不算是疯狂暗示了啊？不由的有些紧张，害怕喻文州下一句的回答。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对方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他一个准确的答案，“那少天以为我什么时候搬过去才最恰当？”
“喻文州你……”黄少天顺势而起等着他认真又温柔的双眸真的是恨不得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然而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到底是把这句话咽回了嗓子里。
“我怎么了？”喻文州见他欲言又止追问了一句，“说的哪里不对？”
“不是，没什么……”黄少天也有些答非所问，“次卧没有床，你要不自己带个床来？”
“水电平分我就不收你房租了，但是你负责做饭？”
黄少天似乎还真起了同居的兴趣，当然这本身就是他的理想，不过是借着这样的机会说出来罢了。
“我没问题，只要你时间方便就好。”喻文州对他开的条件照单全收，这倒是让黄少天又不好意思起来。
该死，又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撩到不知所措了，这个人，大概就是他命里的克星了。
“到时候再说吧，你别反悔就成。”说完他也不看喻文州，支着头又看向了窗外，思绪也在一瞬间飞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些昏昏沉沉，莫名就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或许是钢琴曲太安神，又或许是这个人在身边太安心，总是让他不自觉的就把自己置入了一个可以安睡的境地里。等真的到了喻文州把他喊醒了，黄少天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的路灯，恍然间才发现已经是小区门口了。
“啊，哦，到了啊。”他还有些懵，“那你快回去吧，不早了。”
“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喻文州替他打开了车门，“回家给我报个平安。”
他点了点头下了车，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喻文州也没有意外的看着他弯着眉眼笑着，黄少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着他比了个拜拜的口型，朝着小区深处走去。心里的阴霾似乎又被治愈了许多，喜不喜欢，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虽然喻文州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也能肯定，喻文州心里是有自己的。
说他是错觉也好，自信也罢，他认定的事情，哪怕是拆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回到家洗过澡躺在床上困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是睡前牛奶和安神薰衣草花香的沐浴露都变成了失效的手段。和喻文州道过晚安之后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依旧是毫无睡意，顺手又拿起手机思考着要不要来一局解密游戏，按亮了手机之后看着喻文州的信息在手机屏幕上异常的显眼，“明天我喊你起床，别再玩游戏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可不想看到一个顶着黑眼圈的你。”
黄少天抿了抿嘴甚至怀疑喻文州是不是在他家里安了监控才能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叹了口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闭起眼睛酝酿起了睡意，喻文州的话带着魔力般，催生出让他困顿的力量，黄少天很快就困意重重，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似乎是提醒自己明天和喻文州吃完饭要配那条宝蓝色的领带。
从前的黄少天生活里只有看不完的报表，而现在睡前多了一个人的影子，深刻的入木三分，醒时所想，眠时所梦。
第二天如愿以偿的接到了喻文州的电话，黄少天嗯哼了几声后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喻文州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是不是想感受一下直接掀被子的叫起床方式？我觉得这个对你来说似乎更有效。”
“不了不了。”黄少天蒙地坐了起来，许是被惊吓到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起得来。”
“你慌什么。”喻文州的声音很精神，伴随着一些轻微的厨房用具触碰的声音，“难道你是，裸睡？”
“呸小爷我可是穿着全套衣服上床的别污蔑我！”黄少天气的差点把电话甩出去，“喻文州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爱好啊？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找点资源啊保证都是看了让你眼睛都能直的那种！”
“不要了，我只想看少天的。”这话说的颇为暧昧，黄少天一怒之下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然后冲进了浴室让水流冲刷着他躁动的神经，喻文州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就能挑动起他所有的情绪来，黄少天甚至以为他是故意的，关了水他擦着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材好像也不是那么见不得人，所有就算被掀被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堪。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黄少天烦躁的把毛巾扔到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自己清醒点，脑子混沌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别有事没事总想些有的没的。
吃过早饭之后黄少天精神抖擞的出门上班，还记得自己睡梦中要带宝蓝色领带的叮嘱，哼着歌开着车，到了公司逢人也是笑意盎然的，除了在看郑轩的时候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财务部长的背后又觉得一凉，再抬头看向黄少天时对方的眼神里分明只有和善的笑意，好像刚才都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但是他相信他们的财务总监不可能这么善良的，以及自己小命还是悬而未决的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的，只有把黄少天和珠宝设计师的一切缄默其口才能保证自己还能有命活到下周领工资的日子。
不过黄少天似乎没有想和他计较的心思，晚上还约了喻文州吃饭，黄少天可不想继续加班耽误了约会。只可惜他这边按部就班的完成了所有工作，并且没有出差池，喻文州那边却没有那么顺利，临近下班给黄少天发了消息，晚上可能会迟一点，他这边突然多了一个单子对方急着要似乎是求婚戒指，所有要尽快确定设计方案。
“没关系，我自己先去吧，之前我加班你也等过我，多大点事。”黄少天对此倒是豁达，“安心加班。”
“那我先去忙了。”喻文州回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就没有了动静，黄少天收起了手机哀叹一声又对着电脑核对起了预算，虽然他已经没事了，这不是喻文州意外加班，他也只能重新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黄少天想着反正吃饭的地方离蓝雨也近，他倒是可以先过去找魏琛聊聊，顺便和他探讨一下和喻文州之间他想不通的地方。当局者迷，他也需要别人来给他答疑解惑一下，有时候想不通一味的钻牛角尖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对于一个无用功的行为，黄少天的觉得自己还没有傻到愿意为此付出功力。
郑轩拿着日报表去找黄少天签字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已经对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有阴影了，连敲门的时候都敲的是平日里固定的那一扇，不会再出现一推就开的情况。
“进来。”听到敲门声的黄少天猜也猜的到是郑轩，看着面前的人战战兢兢的把手中的纸张递过来的时候黄少天暗自笑了一下，不过脸上依旧是严肃的表情没有露出来，郑轩抬起头来依然看着是他认真严肃不苟言笑的一面。
“这几天很认真嘛，都没有让我挑出错误来。”黄少天看着报表上的数字，“表现不错。”
郑轩嘴上说着“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倒是默念着能不小心吗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最近肯定要架着尾巴做人啊，再找骂，岂不是饭碗都没了。
“你多费点心，最近来了几个新人还要你亲自调教着，别出岔子。”黄少天把签好字的报表递给他，“我盯不过来，最放心的还是你了。”
“明白。”郑轩点了点头，“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那就好。”黄少天也没说什么，寒暄了两句就放他走了，郑轩关上门才觉得如释重负，每一次来总监办公室都不啻于一场洗礼。
身心都得到了升华。
黄少天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喻文州还是没回他消息，他还是发了个消息给喻文州，告诉对方自己先去蓝雨了，忙完了给他打电话，这才收了手机上了车。黄少天恍然发现好像自己依旧很久没有这么孤寂的下班了，至少每天都在期待下班后有喻文州在的情境，不管是不是能见面，总有那个人在等着他，今天喻文州意外的加班倒是让他体会了一把原来等待也是件如此难熬的事情。不知道以往他加班的时候喻文州会不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焦躁中夹杂着不安，还有些许的失落，混杂在一起不知道应该如何排解。黄少天想，大概今天真的需要来喝一杯，借酒消愁了。
不就多等一会喻文州吗？为什么和失恋了似得。黄少天也在奇怪自己的多愁善感不明所以，针尖大点的事情需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但是他忽略了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丁点的事是最让人看不开的。
自打和喻文州相识以来黄少天也变为了蓝雨的常客，现在晚上刚营业没多久，大厅里还没什么人，音响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略带低沉的女声唱着“It cuts so deep It hurts down to my soul”黄少天品位了一下才想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寓意好的歌，不过黄少天倒是确定，不论发生了怎样的事，他依旧会不可自拔的，依然深爱着喻文州，“Baby, I stay in love with you。”他不自觉的跟着哼唱起来，一路走到吧台，黄少天想着向酒保点一杯长岛冰茶来着，才想起来今天自己开车来的，遂放弃了想法点了一杯普通的饮料。
“今天您一个人？”酒保倒着果汁，“喻总呢？”
这两个人向来都是形影不离在一起，今天只有黄少一个人，难免会让人起疑。
“魏老大呢？”黄少天随口问了句，“他怎么没出来？”
“你们喻总今天加班晚点才来。”
“老板在后厨呢，我去喊他。”酒保把饮料推了过去，“好像又研究出来了什么甜品。”
黄少天点了点头，咬着吸管没有说话随他去了，自己刷着手机，喻文州果然还是没有回他消息，黄少天也只能作罢随意打开了微博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他一向喜欢看热门，感觉比关注的人消息灵通的多。结果刷了没两下就看到了喻文州的照片，他又拨了回去认真的看起上面的字，“青年珠宝设计师喻文州专访：设计更像是灵魂的旅程。”黄少天饶有兴趣的点了连接，他很少有机会去了解一下喻文州的工作，相比起喻文州对他的了解，他连喻文州工作室具体的位置在哪里都说不清。专访里的喻文州依旧是很健谈的样子，工作室和黄少天想象中的不一样，干净明亮带着些许绿植，并没有昏暗的，满是碎屑的场面。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听到声音的黄少天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魏琛的打脸，吓得他向后一撤，“哇塞魏老大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别突然吓人啊！”
“你少扯淡！自己看的入神还要怪我！”魏琛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表情又变得暧昧起来，“哟，您这是看新闻睹物思人呢？文州不在你就一刻都等不了？”
“什么和什么啊！我这是刷微博偶然看到的好吗？”黄少天说的理直气壮，“我需要睹物思人吗？我又不是见不到真人，不就是加班吗谁还没有过了！等等就来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就说了一句吗？”魏琛抱臂看着他，“恩你不需要睹物思人，你直接抄家伙上就完了是吧？”
“我有那么粗鲁的吗？”黄少天气结，“你当我是你啊不高兴就直接掀桌子动手？”
“哦，所以你是不否认，你想他咯？”魏琛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样子，“你就是喜欢文州吧，这点没的辩驳吧？”
伶牙俐齿的黄少天，又一瞬间的语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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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