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倚眠霜

一生都冷清 让我一次任性。
一江飞鸿 如你升天得道那般骁勇。
♥Scout丨Baolan丨Tian。
难言欢喜 只叹中意。
可你从人群中走来 这狂喜 避无可避。
不偏不倚 刚好是你。

【喻黄】十年夜雨寄海棠(二)

彼时的魏琛尚未封侯,与方世镜镇守楚地最为富庶的淮南,在旁人眼中像是叼着块肥肉,羡慕不已。做为黄少天最坚实的后盾,自然不会像外人看来的那样沉溺在淮南这座温柔乡里。

收到他的来信,魏琛与方世镜也不敢耽搁,表面上是去赴漓王的酒约,车马混沌浩浩荡荡,辘辘的车轮声压过青草地留下了两道深深浅浅的车辙。

“师父!”黄少天看到旅途劳顿却还意气风发的魏琛,收起了那些心思与计较,完完全全以他那个年岁应有的姿态连蹦带跳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徒儿想死师父了!”他还不忘了在魏琛怀里蹭了蹭,方世镜在他对面颔首盯着地砖上的花纹好像能看出个洞来——他怕自己一抬头就会绷不住笑出来。

“末将也很想念殿下。”魏琛向黄少天行了礼,在他的催促声中,让王府安排好随行的属下,就与方世镜一同被送入了芷兰轩“饮酒作乐”了。

才关上门黄少天就立马变了脸,嫌弃的眼神肆意流转,“魏老大多日不见你又沧桑了许多啊,是不是不听方先生的话又成日买醉了?瞧你大腹便便的样?过几年怕是枪都提不动了还带兵打仗?”

“嘿我说你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魏琛抓起手边的玉箸就朝黄少天戳去。

黄少天向来动作快,也信手拈来一根与魏琛比划起来。

方世镜看不过眼,“行了你们俩!又不是真来玩闹的,殿下这次,可是遇上麻烦事了?”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两人之间还想继续的切磋。

自瑾萱皇后病故后,皇上独宠懿贵妃多年,三皇子黄少天虽有嫡子之名却未有嫡子之实,日日养在太后膝下,却也未得见天颜。后来年仅十岁的黄少天便被送至魏琛麾下,一身武艺得以倾囊相授,而作为谋士的方世镜,出自享有帝师之名的齐州方家,传授与他的帝王之道乃是毕生之心血。相较于养在深宫的二皇子黄少阳,他多的是在幼时就懂得体察民情,疆场肃杀,更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所以你这次遣信于我们,究竟所为何事?”魏琛规规矩矩的又坐了回来,放下了玉箸,看着黄少天的眼神都带着些犀利。

“前几日……”黄少天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望着揽月阁的方向,略略有些失神“楚庭喻氏喻文州,来找了本王。”

“喻文州?大燕四大才子之一?”方世镜皱起了眉头,“他来干嘛?”

“说要助我,谋取这江山。”黄少天轻笑了一声,语气中的讥讽却藏不住。

“他怕是疯了吧?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讲?传出去别说整个楚庭喻氏要葬送在他手里,漓王府也脱不了干系!”魏琛把这利益关系看的无比清楚,“咱们多年的苦心可不能被他毁了。”

方世镜斟酌了一番,“他此番前来,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必有所求,殿下,他愿倾全族之力助殿下上位,可曾让您许诺什么?”

“有趣就有趣在这。”黄少天捏着玉杯晃了晃,海棠煮酒的香气蔓延了出来,“他既不要名利,也不要不要那泼天的富贵,要的是楚地百姓的福祉。”

“……”魏琛和方世镜对视了一眼,均选择了沉默,一开口保不准就蹦出什么话来。

“他这是哄三岁小孩呢。”魏琛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喻文州此人,能位列四大才子,自然有过人之处,能说出这样的措辞,心机自然颇重。”方世镜看向黄少天,“殿下打算如何?”

“这就是我想问二位的,此人是否可信?”

“话虽然狂妄了些,可并不是道理全无,楚庭喻家想捧一个皇子不难,如若我能有他们做后盾自然是锦上添花,可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会选择我?”

黄少天自己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喻文州也许说的是没错,他是最适合的那个。

可不见得是一定能上位的那个。

这个问题直到魏琛与方世镜离开漓王府也没弄明白为什么。

诚然他们不信喻文州的理由,不过还是暂同了黄少天的想法,如若能拿捏的住喻氏,对上位来说无异于一个强大的助力。

“喻家可有与殿下适龄婚配的女子?”方世镜略略思考,“可与之婚配,既是拉拢,也是控制。”

“本王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裙带关系才能站住脚吧?”黄少天否决了提议,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喻文州那张桃花灼灼的脸。


那之后七日,喻文州收到了漓王府下的帖。梁易春亲自领路,路上一个旁人都不得见。

“草民喻文州,拜见漓王殿下。”青碧色的外袍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黑色的长发依旧随意披散在背后,那双能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好似能看进心里的每一寸。

“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黄少天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扬了扬唇角。

“因为楚庭喻氏,能给殿下想要的。”喻文州镇定自若的看着他,“殿下也一定能满足喻氏一族所求。”

“所以你给本王一句实话,你们楚庭喻氏,到底求的是什么?”他敲了敲桌子,“听明白了吗?实话,不要戏弄本王,喻文州。”

多年后有一回黄少天又想到这个问题,拉过他撒娇般问到,“文州,当年你图什么啊要保我上位?”他窝在喻文州怀里拨弄着他如绢的发丝,“我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王爷而已。”

喻文州翻身抚过了他的脸颊,黑色的瞳孔里全然是化不开的温柔,倒映着黄少天的影子,“因为你啊,我毕生所图,不过是一个你。”

后来他们又滚向了床榻的深处头发都纠缠在一起,黄少天揪起那缕打结的头发蹭上了喻文州的脸颊,“你说这算不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少天说是就是。”喻文州的双眸里笑意掩不住,又吻上了他温软的唇。

彼时的喻文州郑重的行过一个大礼,“既然殿下愿相信在下,那我们楚庭喻氏,也会给殿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殿下的生母,瑾萱皇后,慕容瑶,乃是姑苏慕容氏的小姐。”他垂下眼帘,“而楚庭喻氏当家主母,真是瑾萱皇后的胞妹,慕容璎。”

黄少天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这件事即便是他手中的情报也未曾查到过半分。

“殿下不必怀疑,人是没错的,只是当年慕容家与喻家达成了某些条件,改名换姓了而已。”

“士族联姻原本就是正常之事,为何你们还要如此隐蔽?”黄少天带着探究的眼光看着他。

“那殿下以为这么多年来,懿贵妃尚可有秦氏如此强大的外戚可依,为何贵为皇后的慕容氏却没有任何动作?”

厉害关系一旦被摆上台面,很多事就自然迎刃而解了。

“先生请起。”黄少天入梦方醒般说出了这句话,还上前虚扶了他一把。

“我相信以殿下的英明才智,应该不难体会出其中的盘根错节吧。”

“慕容氏早算到会如此?”他晃了晃茶盏,“所以才会与你们联手?”

“这乃是先皇后深明大义,为了殿下的将来铺好的路。”喻文州说起慕容瑶来语气中都难掩住赞叹,“楚庭喻氏所做,也不过是为了先皇后的遗愿罢了,殿下现在大可相信在下的诚意了吧。”

“可我若不想争,岂不是白费了母后的一番苦心?”黄少天带着些嘲讽笑了笑。

“都说三岁看大,殿下的聪慧,先皇后必然是明白的,而且……”喻文州好看的桃花眼望了过来,“殿下哪怕不想争,秦氏也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是啊,在他们眼里,只要本王没死,就是个威胁。”轻蔑的神色写满了双眸,黄少天心里比谁都明白,“皇后嫡子这个身份太敏感,只可惜懿贵妃给父皇吹了一辈子枕边风,到头来不还是个妾。”

“所以在下说,只有殿下,才是最适合的人。”喻文州丝毫不怀疑他的眼光,“殿下是一定会回到金陵的,入主东宫,睥睨天下。”

“借你吉言。”黄少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走吧,去喝两杯。”

“殿下?”喻文州有些始料未及,接下来不应该是问他怎么做吗?为何变成了喝两杯。

“我给你说这海棠花期就这么一阵错过了可就没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来我漓王府尝一杯这海棠煮酒而不得啊你还不珍惜?前一阵魏老大还喝了个酩酊大醉要不是方先生拉着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喻文州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个话唠的少年,就是能够托付他们两家士族百年基业的人?

这样的黄少天是他不曾见过的,脱下了阴郁的假面没有斤斤计较的算计,十几岁的年少轻狂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明媚的如骄阳一般。

这大概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黄少天把盛有清冽的海棠酒递给他,“这可是西府海棠呢,上别处都喝不到的,快尝尝保证你回味无穷。”

喻文州依言,用袖口遮住浅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如黄少天说的那样不同于别家。

“谢殿下款待。”

“以后我们的命都捆在一起了,没必要这么生疏了。”黄少天说的轻松似是捆绑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又没有人,私下喊我名字就行了。”

“尊卑有别,殿下这样不妥吧。”喻文州对他的突然转变还有些无所适从。

“喻文州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这么别扭干嘛?”年少的黄少天略有些生气的拍了一把桌子。

“少天。”他认命一般叹了一口气轻轻唤出了这两个字。

温柔的放在了黄少天的心上。

“文州。”他也礼尚往来的回应了他。

要说为什么黄少天就愿意相信了他,愿意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危险与之合作。

他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对喻文州就是与生俱来的相信,再牵强点,也许是缘分。

从那颗西府海棠树下开始。

事后他给魏琛去信讲明这个事的时候,自己也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顾他们的辛苦谋划、随意就相信了一个外人,就算是先皇后的谋划也得从长计议等等的各方面的非议。

但是他还是挺怡然自得的。

果不其然收到信的魏琛恨不得马上就纵马去漓王府打断这个逆徒的腿。

方世镜倒是还算冷静,“殿下既然已经如此决策,就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去了也无用。”

“那就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让他化成了泡影?”魏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何不朝好的方向预计呢?”方世镜又看了遍信,打开了案台上的琉璃灯罩,用银钳挑拨了一下捻子,啵一声爆了个灯花,“你看,灯花爆,喜事到。”说着就把信笺点燃了一角,火舌吞噬着上好的花笺纸,余下了一团灰烬。

“连你也信那喻文州真有这通天的本事?”魏琛冷哼一声不看他。

“有没有,看了才知道,殿下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我们看着就是了。”他并不在意,“而且他可比我们押的大,百年基业都做了嫁衣,我们一穷二白,怕什么?”

“我看这迟早要被你们败完!”无法苟同的魏琛摔门而出。

不管这中间牵扯到姑苏慕容家也好、楚庭喻氏也好,甚至是先皇后,魏琛都觉得和他无关。战场上拼杀的人从来不认为耍耍嘴皮子就能把这天下给说下来。

“真是不知道那小子是中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就信了喻文州的提议!”想起自己不争气的徒弟他又是一阵头疼。

“现在连老方也被蛊惑了。”他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

不过喻文州的手段很快就让魏琛折服了,原本他们的棋子都是零零散散的隐蔽与朝堂间,喻文州变成了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他们串联了起来。

论正统,黄少天继位有绝对的嫡优势,论贤德,他不是没有,只能用闲散王爷的面目来蒙蔽秦司空那个老狐狸。

今上的身体愈加的不好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喻文州自然需要在短时间内谋划出最简单有效的回京之路。

这种事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魏琛就算再抱怨,也得配合他们。

事情的转机是太后凤体欠佳,希望能招黄少天入京侍疾。

作为她最疼爱的孙子,黄少天的童年是在长乐宫度过的,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很快就做好了回京的准备。

那时候的喻文州已经入主漓王府做了主簿,深得黄少天的信任,从那时起他们也在楚地招兵买马。这世上人才很多,但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比如郑轩就是他们在白鹿书院的收获。

这个看着没什么干劲的少年,在某些事情上独特的见解和犀利的目光入了喻文州的眼。

所以黄少天问他愿不愿意入漓王府的时候,他只是转了转眼睛问黄少天,“不需要我事事打头阵吧?”

喻文州笑了笑表示不用,时候黄少天给他抱怨,“这人真的可以吗?你看我今天问他的时候他那回答哪里像要谋取权位简直是像问我‘以后有事能不能不让我第一个上’,完全是躲在后面分一杯羹的人!”

“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好。”喻文州整理着书册,要带入京的东西不少,“总能打一个出其不意不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力。”

黄少天想了想也是,秦司空那样的人,贼的连笑容都是无懈可击,寻着弱点一击必杀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让秦豫再蹦跶个几年,我总有办法收拾他!”那时候黄少天信誓旦旦,却为料到最后因为这个人而赔上了喻文州的光阴。

喻文州入主漓王府的事自然也瞒不过金陵那边的人,秦豫倒是把他摸了个彻底,“想不到三殿下居然得了个这么个助力,对阳儿不利啊。”

“那我们……是拉拢还是……”谋士在颈边比划了一下。

“急什么。”秦豫倒是没什么在意,又拨弄了下他屋内那颗滴水观音,“这总得见了才知道,何况还只是个孩子,能掀出什么大浪来。”

黄少天再回到金陵,这座城对他而言无疑是没什么感情的,但是又不得不回来,万事还要从这里开头。

他们在京城以前的府邸安顿了下来,黄少天就进了宫去面见太后。

老人家身子骨还不错,年纪大了难免有些不适,“天儿回来了就好,皇祖母很想你。”说着还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和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其他人不一样,只有太后是真的关心他的。

“您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孙儿一定给你找最好的郎中配最好的药,孙儿定会让您长命百岁的。”黄少天俯在太后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

“太后,该吃药了。”绾若姑姑端着药进来了,“三殿下也在呢,怪不得太后这么高兴。”

“齐姑姑多年不见还是这么年轻啊。”黄少天站起身接过药轻轻的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太后。

“太后您瞧瞧,还是三殿下嘴甜。”她打趣到,又端过一碟梅子,“要不咱们太后今天怎么难得主动喝药,平常总嫌弃苦,肯定是三殿下先给甜到了,这梅子都怕是用不到了。”

齐绾若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多年来一直陪着太后尽心尽力,小时候也没少照顾黄少天,他自然是记得清楚。

“依本王看,绾若姑姑才是真的没变,快人快语的,和当初一模一样,也怪不得皇祖母喜欢你。”

“三殿下这次回来呆多久啊?多来看看太后才是。”

“我会的。”黄少天笑了笑。

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喻文州的手段也不可小窥,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打通了金陵上层士族和漓王府之间的屏障,打消了他们对于黄少天闲散王爷的印象。

甚至是肖时钦的父亲都对着喻文州赞赏有加,“时钦啊,有空和文州多学学,我看他啊比你懂的多的多!”

肖家这条线都能被喻文州拉拢到,是肖时钦始未曾料想到的。

“你这是要保三殿下上位?”两人在庭中手谈了一局,桃花吹了一地。

“和聪明人过招就是不费劲。”喻文州落下一子笑了笑。

“我们肖家是纯臣,父亲也是明白血脉正统才如此决定吧。”他斟酌了一下,也落下一子,“只是我没料到你居然仅凭这么一条就能做到现在的成绩。”

“不。”喻文州摇了摇头,“三殿下有治国之才,我相信肖兄也看的出来。”

“况且二殿下过于强大的外戚,不管是对你对我,亦或是对整个江山,都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秦司空把持朝政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肖时钦看着父亲明哲保身多年现下居然肯蹚这趟浑水,是他始料未及的。

“肖兄也认为,在下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么?”

“喻兄说笑了。”肖时钦看向他,“您是要扶摇直上的人,有人要与天地争辉,逆天而为,自然不可能得逞。”

“在下先恭喜喻兄,能得偿所愿了。”

“这大燕的天下,还要多多仰仗肖兄,兵部大小事务,还需多多操心。”

“自然自然。”

“我说你就这么把肖时钦和他爹拿下了?你可以啊喻文州当时方先生想了多少办法都没用,肖老爷子人都不乐意见,你在和谁要和肖时钦结成异性兄弟了啊。”黄少天听到如此顺利的结果直接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喻文州脱下外袍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由好笑,“少天,我第一次见你的成熟稳重都去哪了?”

“这不有你替我成熟稳重吗?而且这就咱们两个人,我怕什么。”他翘着腿拣过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大春还在外面呢。”喻文州提醒他。

“那他也不敢说什么。”黄少天十分笃定,又扯回正题,“你和我说说呗你到底怎么就收服了肖时钦的!”

“因为你啊。”喻文州点了灯,“少天就是我手中的利剑,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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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感觉要坑了 说不定哪天就写不下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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